尹硕几欲出口的道歉卡在半途,他想对那晚在手术室门口的事情做些解释,现在看来也是徒然,她完全是在尽可能地断绝和他的一切联系。怎么就会一步步地走到现在这个地步,他几乎对源头已经失忆,只是立在面前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失去了亲近的机会,她那么漠然地站着,话也不肯多说一句,这近乎让他内心濒临崩溃。他颓废般沉默黯淡,许穆驰见他也没再回应,转身走了,只是转身的刹那,她分明觉得自己被风吹湿了双眼。尹硕接到雅政学刊的分组名单,愣了愣,虽然许穆驰推脱说自己课题忙,但分组这种事情肯定还是经过她的授意。这份分组名单上,尹硕自己的那组里加上了编辑社的李岑、梅嫣和朱剑龙,许穆驰则把自己分的离他远远的。尹硕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,似乎她求仁得仁,甚至还顺着这些日子大家的流言风向把梅嫣往他身边推。去医院的时候总是避开他,编排的时候又那么显眼地把梅嫣和他排在一组,按理说这第一组是核心,两个社团的主编都得在,她把李岑安排进来,把自己撇的远远的,也算是“煞费苦心”了。他盯着这份名单看到了失神,就像是和她已经走到一个没有路的悬崖口,不是她跳,就是他跳,结果都是分离。如果再次心动还是这样的结果,那么一年前,她出现在他面前,他为什么要轻浮地都不计较,现在换来的心痛,却比年少时深了太多。桐州大学来访接待很顺利,桐州大学学刊的现任社长蔡萍萍也是位女生,去年就见过,对尹硕和许穆驰印象颇深,许穆驰也一直断断续续和蔡萍萍有些联系,这次桐州大学回访,双方更是亲厚。不过蔡萍萍渐渐也看出些端倪,许穆驰和尹硕不在一组接待,活动的时候也离得远远的,心下想想也明白这两人是分手了,不禁唏嘘感叹,才一年光景,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,她也知道分寸,不再像来时那样开两人玩笑。这天晚上学术活动结束,因着许穆驰和蔡萍萍私人关系好,这两天也变得更加熟稔,许穆驰打算带蔡萍萍去雅州市区吃地道美食,临走前发现钥匙忘在宿舍,她怕回来晚了耽误杨婉兮和江子仲休息,便和蔡萍萍出去前先回了一趟宿舍,正巧在宿舍门口遇到了快要出门的江子仲。许穆驰和江子仲打了声招呼,顺便把蔡萍萍介绍了一下。江子仲浅笑打了声招呼就走了,蔡萍萍却心下迟疑。等许穆驰取好钥匙,两人走在路上,蔡萍萍忍不住求证:“刚刚你那个室友叫江子仲?”许穆驰见她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,不解:“是的,你认识?对了她原来本科也是桐州大学的。”蔡萍萍恍然大悟:“那就应该是她了吧。我本科不是桐州大学的,但是她应该就是我中学老师的女儿,看着很像呢。”
许穆驰从未听江子仲提起过家事,听说她父母是老师,也不禁好奇:“她爸爸还是妈妈是老师呀?我从来没听她提起过。”蔡萍萍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:“她爸妈原来都是我们县中的老师,爸爸教高中,妈妈教初中,我大概是她妈妈教的最后一届学生了。她那时也是县中的学生,和我一届,所以我认得她。”许穆驰奇怪:“为什么你是她妈妈最后一届学生?”她隐隐有种预感,江子仲所说的日后告诉她的事情,可能和她的家庭有关系,也可能答案就在蔡萍萍这里。蔡萍萍有些为难,欲言又止。许穆驰想起殷其雷万般无奈地嘱托,曾经他暑假去她家找她没有任何收获,为了不让江子仲有压力,表面上这学期不再主动接近,实际拜托许穆驰对江子仲见缝插针地开导谈心,慢慢了解江子仲突然扭转的心意,他至今都不相信江子仲分手的那一套说辞。许穆驰考量了一番,把江子仲和殷其雷的事情告诉了蔡萍萍,并说出了自己的疑虑,想从蔡萍萍了解的情况中探究原因。蔡萍萍听完叹了口气:“哎,本来不想多嘴,但是从内心来说我是同情江子仲的。算了我把知道的告诉你,或许对你们有帮助,难得她能遇上你们。”两人坐在路边摊边吃边聊,听完蔡萍萍的介绍,许穆驰无比震惊,她不曾想到原来江子仲竟有那么不堪回首的过往,她从12岁开始便被剥夺了一个孩子最简单的快乐,除了自责还要默默承受来自父母和周围人的不耻和压力,难怪,她总是那么淡漠地与别人保持距离,难怪,她总是比她们看的更透。蔡萍萍说罢意也难平:“江子仲真的挺可怜,我们县城就那么点大的地方,吴老师,我是指她妈妈,教我们的时候就脾气古怪,有时候还会失控在教室里哭,我们背地里都觉得她精神有问题,很多家长也向学校反应不让她继续教我们。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家的变故,也知道她一直仇视的罪魁祸首是我们隔壁班那个最高的女孩,也就是她女儿。那时候,有些特别讨厌的男生就会当着人面骂她害人精,捉弄她,吴老师管也不管。现在大家都长大了,想想那时候真的对她太残忍。可是最残忍的应该是她父母吧。”许穆驰了然,蔡萍萍说的没错,天下最令人痛彻心扉的悲哀莫过于自己的父母不爱自己。她联系起江子仲做殷文恭课代表的这一学期,联想到金翼还几次三番叫江子仲去敲打给她,总觉得和江子仲的家庭背景脱不了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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